咖啡、青菜及网购

20年前在国外生活了一年，养成喝咖啡的习惯，而且要喝品种好、手工制作的那种。在一家店里找到一款进口蓝山风味咖啡豆，现场研磨，很喜欢，以后就固定在那里买。后来搬了家，离那家店有五十多公里，还是坚持去。有一次特意开了一个小时车到那里，店里居然没人。店主知道后，建议我留下地址，有需要就研磨好了快递给我。

网购给生活带来的巨变是活生生的。画水彩是我的爱好，以前我只到实体店去买纸笔颜料，因为可以看到、摸到，给人很实在的感觉，网上买总担心买到假货。新冠肺炎疫情后，我只能到网上买，没料想打开了一个崭新世界，各种各样的品牌琳琅满目，还有很多小众的专业工具，不仅质量好，还便宜。

有一次与一个精通经济、关心时政的专业人士吃饭，他一直在痛批网购行为。他认为网购摧毁了城市的商业地产，实体店很难经营；网购中断了很多中产阶级养老的经济来源，因为小店铺不升值甚至贬值了。但我想，一个行业兴旺了，伴随着另一个行业的凋敝，人们总会想到新的活法。去年我们遭遇了疫情，一下子凸显了网购的强大力量。而且随着线上直播模式的推广，网购增加了现场感和买卖双方的实时互动沟通，是增强版的虚拟现实。妻子自从在某平台上看到远在云南的花卉种植园直播节目就一发不可收拾，上面的鲜花不仅卖相好，而且非常便宜，可随直播镜头直接挑选。现在我们几乎天天都有鲜花送到家里，娇艳的花朵连着根茎泥土包装得十分精致，从云南直接到达我家。

科技正在不可阻挡地发展，社会也将震荡向前。但总有一部分步履踉跄跟不上趟的人。有些是因年龄大了不适应在复杂的手机界面上操作，比如疫情期间有的老人不会预约而在车站、医院、公园等公共场所被拒，有的地方不办理现金业务使老人买不了东西；也有些老人在观念上需要慢慢转变，毕竟一个人一生的习惯，不可能说变就变。潮汕人有句老话“百钱不如五十现”，意思是说一个承诺中的100元，不如可见的50元。这反映出人重视交易过程中的直观性和安全性的心理。

所以，一旦网购涉及到买菜这件事，就可能格外地引发数量众多的老年人的不适。买菜是一件现实感很强的事情，逛菜市场的行为有很多相关的因素都很重要：热闹的人气让人踏实和温暖；鸡猪鱼鸭、姜葱蒜等活生生的品种可以激发一天烹调的灵感；买菜可以触摸、把玩、近距离研判生鲜程度；与小贩可以交流菜品肉品的信息，讨价还价经常带来占点小便宜的愉悦。如果学会了用手机网购，买菜变成了手指尖几秒钟就能完成的事，似乎也丧失了买菜过程中的许多乐趣。

据媒体报道，“网上社区团购”对分散的小超市、小门店的生存造成了威胁，这些门店如果加盟了大平台，自己的实体渠道就无人问津，那么他们将没有退路地把自己的实体店转型成平台集散地。平台在拥有多家加盟点的前提下，可随意关闭流量不行的加盟点。这些小店就难免觉得两边都难。这样，平台一家的树长得很大，周边草却很难长了。

于是又联想到去年9月的一次网上讨论。一篇《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的报道引发人们广泛的讨论。外卖公司的智能管理系统将“效率”二字发挥到极致。系统让骑手们“心甘情愿”跑得更多更快的秘密，是一套积分游戏：跑单越多、准时率越高、等级越高、奖励越多；而要维持等级，则需要不断提速和增加单量。为了夺速达标，有的骑手超速、闯红灯、逆行，将自己和他人置于危险之中。

媒体关注这些现象，当然不是彻底否认技术进步，而是呼吁管理要跟上。我们政府部门也行动很快，市场监管总局联合商务部马上召开规范社区团购秩序行政指导会，6家互联网平台企业参加。会议要求互联网平台企业严格遵守“九不得”，涉及对滥用自主定价权进行恶性价格竞争、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虚假宣传及商业诋毁、大数据“杀熟”、利用技术手段损害竞争秩序、非法收集消费者个人信息、销售假冒伪劣商品等方面。

社区团购开创性地使用“人等货”模式，去掉中间层不必要的成本开支之后，即便不进行恶性价格补贴，也能够对消费者实现很大的让利空间。这样的产业优势是明显的，但什么事情都不要一哄而上，规范要跟上，管理要跟上，不同的人群权益要考虑到。最好的结局是，社区团购与传统生鲜零售终端相比，会形成一定的用户圈层分化。

一天，我的咖啡用完了，我又将我发过的购买信息复制粘贴给卖家。那天十几个小时过去了都没收到回复，一时让我焦虑不已。因为这个渠道断了，我都不知怎么才能建立新的渠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技术永远向前，我们只能与时俱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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