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桌互骂、拂袖而去……过山车般的谈判后 欧盟达成复苏方案协议

文|《财经》记者 蔡婷贻 编辑|郝洲

在“一起，让欧洲再度强大”的口号下，德国于7月1日接任欧盟轮值主席国，默克尔对复苏方案的解释是，因为“特殊情况需要特殊做法”

协议达成！

欧洲理事会主席米歇尔( Charles Michel)7月21日早上兴奋地在社交媒体上宣告，“我们做到了，欧洲是团结的……最重要的是这是欧洲在当下需要的协议。”

经过4天、90多小时的马拉松式谈判，欧盟27个成员国领导终于就7500亿欧元的复苏方案达成协议。

欧盟委员会主席乌苏拉冯德莱恩也公开表示，“欧洲整体现在将有机会，自危机走出后（反而）更强大。”

欧盟27个成员国领导人7月17日召开欧洲疫情暴发以来的第一次线下会议，因成员国对复苏资金的分配有分歧让会议时间创下20年来最长谈判纪录，最终在谈判破裂可能对欧盟造成伤害的担忧下，各方终于退让。

总额7500亿欧元复苏方案中，3900亿欧元以无偿补助款、3600亿欧元以贷款形式发放给受到新型冠状病毒严重影响、且符合资金发放条件的成员国。欧盟成员国将首次共同发行债券，从市场筹措7500亿欧元的资金。

7月21日早上6点多的记者会之后，欧洲股市、汇市应声欢迎，德国法兰克福指数和欧元都上涨到近几年以来的新高。

“这是（历史上）最大跨境团结的努力。”德国投资银行贝伦贝格(Bernberg Bank)随后发布的分析指出。“这个协议证明‘欧盟’是能运作的，嘈杂的争议最终变成复杂但是可行的妥协（方案）。”

世卫组织的统计显示，截至7月21日，欧洲新冠病毒确诊感染人数超过310万例。疫情使得欧盟4400万人的经济体消费放缓、工业生产降低、投资、国际贸易、供应链和资本流动大幅萎缩。欧盟委员会7月再度调降全年经济下滑幅度的预测，由-7.4%下调至-8.7%。欧盟27个成员国面临自成立以来最大衰退；欧盟统计部门数据显示，全区失业率5月达6.7%, 失业人数达1436万人，远高于2009年全球金融危机造成的4.5%衰退。

经济学人智库上半年公布的预测也显示，因为新冠病毒疫情造成的冲击，欧元区全年经济下滑将达到8%，其中经济增长主要贡献国，德国将衰退6.1%，法国衰退8.8%，意大利衰退达10.8%，评估警告经济衰退可能加重成员国间的紧张和政治分歧。

意大利籍欧盟经济专员真蒂洛尼（Paolo Gentiloni）5月时忧心地对媒体表示，“当下的情形不只是我们正经历大幅衰退，而是大幅衰退可能引发的其他风险和对不同成员国造成的后果。”

其他官员也指出，目前只能大约估算新冠病毒对欧盟经济规模的伤害，实际情况可能更严重，因此复苏计划非常紧迫。

在复苏方案通过后，真蒂洛尼松了一口气，称该协议具有历史重要性，并指出“欧洲比（自己的）内部分歧更强大。”

南北分歧

造成此次谈判拖延局面是欧盟成员国多年来的南北分歧。欧盟“节俭四国”丹麦、荷兰、瑞典和奥地利对复苏计划的无偿援助总额、分配方式、筹款方式等与其他国家僵持不下，在谈判过程中和以德、法为首的另一阵营冲突不断。

根据欧盟委员会5月27日公布的“下一代欧盟”复苏计划，总额7500亿欧元分为5000亿欧元无偿援助和2500亿欧元贷款。“节俭四国”坚持无偿援助应调降为3750亿欧元，并附上条件，“成员国有权利否决其他成员申请无偿款项。”相较之下，复苏方案的主要援助对象——此次受影响最严重的国家意大利、西班牙等——则认为无偿补助不应低于4000亿欧元。

双方阵营都不愿让步，谈判桌的僵持不下，甚至延伸到7月19日（周日）的晚宴，原本应该轻松的社交场合反而气氛紧张。

马克龙一度因为奥地利总理库尔茨离开会议室打电话而动怒。面对各方指责，荷兰总理吕特（Mark Rutte）反击表示，“我们是为了照顾自己国家而出现在这里，不是因为我们要在接下来的人生参加彼此的生日派对。“

不少经济分析师批评“节俭四国”的态度过于短视，强调南欧的复苏对整个欧盟的经济发展至关重要。

瑞士的财富管理机构Pictet 的资深经济分析师格尔比（Nadia Gharbi）对《财经》记者指出，复苏方案的通过是一个里程碑，“节俭四国”也会从南欧国家的复苏中受益。

维也纳国际经济研究经济学家海姆伯格（Philipp Heimberger）对“节俭四国”的自私则有些愤怒，他对《财经》记者强调，欧盟当下最迫切的就是通过大规模的重建基金避免大规模失业。他指出，因为这些国家的坚持，最后删除的预算是原本应该用于气候变迁、人体健康的研究，“这样聪明吗？”

由于“节俭四国”的坚持，无偿援助的总额自欧盟委员会原本计划的5000亿欧元下降到3900亿欧元，贷款形式则从2500亿欧元增加到3600亿欧元。

共同发债

整个复苏计划的首位推动者是法国总统马克龙，他推动计划的第一步是说服德国总理默克尔。马克龙自上台就誓言改造欧洲，但是他和默克尔对各项议题看法几乎南辕北辙。默克尔一直反对欧盟共同举债、反对欧盟无偿资助各国抗疫救市。因此当5月18日默克尔和马可龙共同宣布5000亿欧元复苏计划时，“德国和法国一起撑起欧洲”，外界无不感到意外。

在关键时刻改变态度的是默克尔。考虑到德国国内对欧洲南部国家，包括意大利、西班牙和希腊的态度，默克尔在欧盟共同财政的态度多年来被批评过于保守、自私、缺乏欧盟愿景。不过，在“一起，让欧洲再度强大”的口号下，德国于7月1日接任欧盟轮值主席国，默克尔在推出复苏方案的记者会上解释她支持这个计划，因为“特殊情况需要特殊做法。”

由于各成员国过对欧盟的共同财政仍无共识，默克尔的发言人在计划推出时也强调，这个提案并不是共同借贷或共同债券，欧盟的预算法则仍适用，而且也会附上还钱计划。德籍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也表示这是一个特例，但是市场普遍认为欧盟至少跨出了“共同借贷”重要的第一步。

肯定德国的转向，英国前财政部官员麦克佛森（Nick Macpherson）甚至指出，无论大家喜不喜欢欧盟或欧元，德国永远会付出努力，让这场戏继续演下去。

接下来欧盟的拨款条件将主要取决于资金使用是否符合欧盟的长期优先政策，包括2050年的气候变迁，经济电子化、以及对研发和创新投资。

意大利总理孔特在记者会上兴奋地表示，“我们通过了X复苏计划和我们正需要的相吻合，这将允许我们带着力量和效率面对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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